王宇

【瑞金】愚人恋


———长篇———

ps:全文1w4,粮性循环的产物,谢谢H哥送我!@H君 

投桃报李,粮性循环,幸甚至哉,与有荣焉。

(文中占卜看相那一块瞎写的)

(别信)

以上!

瑞金日快乐,当然,我仍然提前一天过,希望大家都在瑞金丰衣足食,也希望他俩长长久。

———正文———


脑袋一点一点,突然猛地坠下。

临击桌面时,有人伸手挡在了前面。

尽管如此,仍是发出了嘭的一声,金“哎呀”一下,捂着额头扬起脸来,看到手的主人神情冷漠地望着自己。

“金,”他道,“你又睡着了。”


由于近日沉迷于凹凸世界的创作,导致金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被丹尼尔老师揪住,加上前不久小测数学成绩太差,金被罚下午放学不抄完数学书上所有公式和例题就不准回家。

格瑞就是被丹尼尔老师派来监督他完成抄写任务的。

刚开始抄写的金简直就像个多动症儿童,抄着抄着笔触就随着思绪飘逸起来,然后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比自己的教科书好看,趁格瑞不注意,又把自己的中二笔记翻了出来,到处乱看寻求灵感,来细细填充他凹凸世界的各种设定。

格瑞抽走了他的中二笔记,并威胁他若是再不好好抄写,就会把这份笔记复印一份交给秋姐。

其实秋姐早就知道金有这么个中二笔记了,只是她满怀慈爱地将这当做金青春期的幻想世界,只待金长大成人,她就将这笔记翻出来让他回忆羞耻岁月。

但金不知道,于是他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睛,想让格瑞把他的中二笔记还回来,而格瑞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金只得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地继续抄写,一边抄一边想,枉他在凹凸世界里把格瑞设定得那么帅,还把他设计成实力最强,等笔记回来了,他决定让他成为第二。

金抄写着那些冗长的例题和讲解,附带着边上的公式,他盯得眼花,刚开始的多动症儿童的精神劲儿过去,他逐渐感受到教室窗外的阳光灼烈,蝉声此起彼伏,空气闷热得令他没有力气,眼皮子如灌了重铅。

他这几天对于凹凸世界的创作充满了激情,导致深夜也在为自己的设定冥思苦想,有的设计实在太过精彩,他都要被自己的才华感动坏了,这也导致这几天他完全没有好好睡觉,此刻天气热得像能把他的思绪都蒸腾成散乱的一片,十分适合让他迷糊地睡上一觉。

格瑞第五次敲醒他的时候,冷静地问他:“你是不是想头悬梁锥刺股?”

尽管他手中没有绳子或什么尖锐的锥子,但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真的能做到。

金打了个寒颤儿,清醒了几分,猛烈地摇头,转眼一看又发现自己已经抄写了一大半了,尽管其中有些字迹看起来有点微妙,但他此刻大脑困乏得有些迟钝,只对此感到了惊喜,他道:“我马上就可以抄完了!格瑞你再等等!”

格瑞盯着他,见他确实开始下笔迅速且精神起来,注意力也专注地放在了课本上,便收回视线。

但收了视线后没多久,他又微微抬眼,看向金。

盛夏的阳光如金色的沙,带着烫人的温度洒在人的身上,模模糊糊中,空气中的尘埃仿佛也呈着这金光炫得人眼花,教室窗外的蝉不知疲惫地吵闹着,他心里的蝉也跟着叫起来,直到越来越喧嚣,宛如打破心鼓要跳了出来,他才再次挪开视线。

心又一次归回平静,如同湖面波光粼粼,什么惊心动魄的漩涡都藏在了湖的深底,只有表面显出淡淡涟漪。

他拿出金上次做小测的数学卷子,又从金的书包里拿出他的错题册,开始给金整理错题和讲解。

金自己也有在做错题整理,但他三分钟热度,难以持之以恒,如果不是格瑞盯着,他早就不知道把错题本忘在哪个旮沓了。  


金奋笔疾书着,打起精神后写的速度就是不一样,没过一会儿他就把剩下的都抄写完了,他抬起头刚想欣喜地向格瑞汇报自己已经抄写结束,只等格瑞检查就可以一起放学回家了,但抬头的一瞬间也不知哪束阳光照进了他的眼,他被刺得下意识眼睛一眯。

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夏日的闷热散了散,也吹得面前人的头发动了动。

他怔了一下。

格瑞停了笔,抬起头来,见金已经合上了教科书,问:“你抄写完了?”

“嗯。”金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格瑞。

“那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格瑞顿了下,“你盯着我干嘛?”

“格瑞,”金道,“你长得真好看啊。”

格瑞收拾笔袋的手停了下。

“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不对,你以前就长得好看,”金站起来,凑近他,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宛如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道,“格瑞!你现在越发好看了!”

“啪”的一声,格瑞不慎把金的错题册落到了地上,他弯身去捡,咳了一下,低声道:“你赶紧收拾东西,别闹了。”

“格瑞,你怎么长这么好看的?不对,应该说帅气,格瑞,我们一直在一块儿,我都没发现……”

“你快收拾你的东西,我们该走了。”格瑞拍了拍错题册,顿了一顿,说,“我一直都长这样。”

他准备再说点什么,但看着金澄澈的眼睛,想了想,又丧失了开口的欲望。

可窗外蝉声喧嚣,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教室内又只有他们俩人,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话都是可以的。

他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金,你怎么突然觉得我好看了?”

“诶,我也不太清楚,”金一愣,绞尽脑汁了一会儿,瞎猜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一块儿,所以我才没什么感觉,现在才突然感到你很好看?欸,那这样的话,其实我应该也是长得不错的,”金眼睛一亮,“哎,格瑞,我是不是也很帅?”

格瑞:“……”

“格瑞,你看看我,抛开我们从小一块长到大的滤镜,看看!”金神龙摆尾般转身,然后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看我!我现在是不是也是大帅哥了?”

“……”

格瑞低头整理完了自己的笔袋和书包,冷漠敷衍:“是。”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格瑞,我就知道我俩长大了都会是大帅哥!”金叽叽喳喳地绕到格瑞身边,兴奋又开心,“格瑞你知道吗,卡米尔他哥,就之前运动会的时候和我们一队的学弟,那家伙的哥哥据说长得也很帅,特别受欢迎,每次情人节都会叫卡米尔帮他带一大堆礼物回去,我觉得我们也不差,格瑞,你说下个情人节我们会不会也……”

格瑞用错题册拍金的脑袋:“别聊了,快收拾。”

金接住错题册,愣了下,看到里面属于格瑞的笔迹,顿时嘴角弯了起来,灿烂地笑道:“谢谢啦格瑞!你真好,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格瑞面色冷淡:“你道谢不用这么多废话。”


“就是这样,”第二天,金一边补下午要交的作业,一边向紫堂幻吐槽,并再次感慨道,“格瑞长得真的好帅啊,我以前都没有发现,紫堂你信吗,我觉得格瑞比学校那个谁还,有谁来着,总之比他们都帅,这可不是因为我把格瑞当朋友才这么说的,但为什么格瑞他不受欢迎呢?”

“……格瑞他很受欢迎的,”紫堂幻神情有些复杂,“你原来不知道的吗?金,你没发现每年情人节的时候格瑞的书包都格外沉重吗?”

“啊?那不是他装习题卷装的吗?”

“他说你就信啊,”在边上旁听的凯莉嗤笑了一声,“话说都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发小儿变帅了?开窍了?”

“嗯……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可能是已经习惯对方长相了,所以才没什么特别感觉,但昨天为什么突然意识到了,我也不知道,”金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亮了起来,“欸,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也变帅了?格瑞说我也是大帅哥的。”

凯莉:“没有。”

安莉洁:“没有。”

紫堂幻:“……我觉得金你很好,但和格瑞不是一个类型……”

凯莉:“等等,安莉洁,你怎么在这?”

“刚刚回来的,老师说以后不会再没收我的塔罗牌了。”安莉洁整理着从老师那里收回的塔罗牌,不等凯莉问,就提前回答了她的疑问,“我给老师占卜说,下次他找不到孩子的时候,只要去家里开的宠物店看看就好了。”

正在喝水的紫堂幻突然一呛,咳嗽起来。

“以及金,没有人是会突然变得好看的,”安莉洁一边整理塔罗牌,一边道,“你觉得他好看,是因为你的心发生了变化。”

金看着安莉洁整理塔罗牌,好奇道:“什么变化?”

“旁人是无法告诉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心可以。”

“自己的心?”金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道复杂的阅读理解,“什么意思?”

安莉洁洗了洗牌,又将其排列成一个金看不懂的队形,对金道:“抽一张吧。”

金伸手,靠感觉抽了张自己心中处c位的牌,翻过来一看,是一个倒着的,走在悬崖边上,一手拿花一手挑着包裹,头仰着穿得花花绿绿的人。

是一张“愚人”。

“这是什么意思?”金问道。

“即将一意孤行,盲目追求,忽略现实的意思。”安莉洁又将那张牌倒过来,“但若是能诚实地直面自己的心,便会以独特的方式得到意外的收获。”

“不是说塔罗牌抽出来正位和倒位解释不一样吗,她怎么两种都解释了?”紫堂幻小声地问凯莉。

凯莉呵了一下,颇感有趣地转了转眼珠子,道:“毕竟这得靠两方努力才能得到结果,可不能单看金这傻小子怎么翻的牌。”

安莉洁点了点头,并解释道:“占卜是不能得出未定的结果的,只能给出一定的分析和相关可能性,以及金,你刚才翻牌的动作是错的,你得平翻才行,倒着翻的话结果就不准了。”

随即她又补充道:“不过没有关系,毕竟你是愚人,面临新的开始时,正着和倒着的区别都不会太大,你只要能听清楚自己心的声音就可以了。”

金的脑袋宛如一摊浆糊,他看着安莉洁,又看了看凯莉和紫堂幻,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他们都像听懂了的样子,难道大家用的不是同一套语言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金想不出来,迷惑中,又有种大家好像都有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小秘密,唯独把他排除在外的失落感,顿时有些惆怅。

他觉得自己是不笨的,不至于别人都发现的事情,而他一点也没察觉。

想到这儿,金收起已经补完作业的作业本,并翻到前面检查之前老师吩咐改错的地方,这本子正好也是昨日拿来抄写公式的本子,他在哗啦啦的翻页声里突然一顿,昨日抄写抄得神志不清,现在突然发现,里面有些字迹看起来似乎并不属于自己。

他盯了几秒那两页仿佛在试图模仿他狗爬字体的字,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错题本,翻到格瑞为他整理错题的地方,对照了一下。

格瑞本人的字,是极其好看的,清风明月般干净舒朗,又带着股平稳有力的韧劲,在他的错题本上,如明月照到了沟渠,他狗爬一样的字都被其衬得熠熠生辉。

金伸手去摸了摸,然后又看了看抄写本上,试图模仿他但很明显并没有成功的字迹。

字是有力度的,仿佛能将自己的印子通过纸页印到人的肌肤上去。

金又回想起当时他刚抄写完,抬起头,阳光照在格瑞身上,燥热的天气仿佛没有影响对方分毫,他在抬头那瞬间迫不及待结束的焦躁心情,在看到对方眉眼的那一刻忽然变得平静。


“我知道了,”金突然道,“我喜欢格瑞。”

一旁已经开始忙活自己的事的凯莉紫堂幻都看向他,唯有安莉洁看向了教室门外,刚帮老师搬完文件的格瑞正带着几份档案袋进来。

金眼睛睁大起来,像是自己也感到了不可思议,他猛地站起来,声音不可控制地变大了:“我喜欢格瑞!”

教室顿时变得安静。

把档案袋刚放到讲台桌上的格瑞也滞住了步伐。

金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格瑞在讲台桌旁望着他,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不知是僵着还是木着。

金怔神了片刻,猝不及防的,他脱口而出道:“格瑞,我喜欢你!”

场面顿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格瑞的手抖了抖,握成了拳头,又张开,他看了看一旁笑着仿佛在看好戏般的凯莉,又看了看桌上一堆塔罗牌还没收拾完的安莉洁,敛了敛神。

“哦。”他道。

“哦?就这样吗?”凯莉开口道,既像是在起哄,又像在拱火,她大声道,“那位讲台桌边的帅哥,您不觉得应该给个回复吗?”

格瑞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看向有些发愣的金,走近道:“我也是,你满意了?”

金愣愣的:“也是……也是什么?”

格瑞低下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看向他:“也喜欢你,可以了吧。”

“哦,哦……那太好了,”金回过神,笑了起来,紫堂幻紧张地以为金接下来就会说“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但金却只道,“格瑞也喜欢我,太好了。”

格瑞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凯莉撇了撇嘴,颇感无趣的转过头去,安莉洁想了想,把那张“愚人”塔罗牌倒着放到了桌上,金不知为何安静起来,俨然已是走神状态。教室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而造成这股气息的主人们都淡定得仿佛无感,唯有紫堂幻尬得脚指头都要抠出一座三室一厅出来。

紫堂幻受不了了,他突然站起来,拉着金的手,说:“金,下午有节生物课,我们借给埃米的笔记还没回来,我们去找他要笔记吧。”

埃米是低一个年级的学弟,偶然和金等人熟识,经常找金他们借课堂笔记学习,金和紫堂幻都被埃米这超前预习的学习劲儿惊呆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高年级的一个学长老是逼迫埃米为自己写作业造成的。

“啊,好的,等等啊。”金匆匆把桌上的错题册和作业本都收到桌箱里,然后拉着紫堂幻跑出了教室门。

金跑得很快,紫堂幻正想劝说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着急时,到了走廊拐角处,金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紫堂幻险些因惯性摔到了楼梯下,还好金反手把他拉了回来,扶稳了他。

“我觉得,格瑞没有懂我的意思,”金表情严肃地对紫堂幻道,“我觉得,他的喜欢不是我的那种喜欢。”


教室内,见金已经跑了出去,格瑞突然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又在玩什么。”

凯莉挑了下眉,尽管格瑞没有指名道姓,但她知道格瑞是在对她们说话。

“我希望你们适可而止,”格瑞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眼神冰冷,“别再让金接收什么奇怪的知识,也别让他再配合你们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凯莉吃着棒棒糖,“呵呵”笑了一下:“怎么了,不挺好吗,你们现在不是两情相悦了?”

她也不解释刚才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是把棒棒糖嚼碎:“还是说你刚才的回复,也只是个配合?”

格瑞没有回复,只是警告地看着她。

“哎呀,”凯莉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看来愚人不止金一个呢。”

格瑞皱了皱眉。

安莉洁又将桌上那张愚人的塔罗牌,倒正回来。


“格瑞和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他就算是喜欢我,应该也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喜欢,”金有些发愁,“就算我刚才在向他告白,他可能也以为这又是我们在玩的什么大冒险的游戏吧。”

紫堂幻看着金的表情一言难尽,不知槽从何吐起。

诚然凯莉曾经带着大伙儿玩过各种各样的游戏,尤其是在她发现了格瑞的心思后,就玩得越发过火,什么告白亲吻大冒险,什么嘴对嘴传纸条,还有以脱.衣服为惩罚的冷知识竞赛啥的,总之格瑞曾为此自带北极气场地清凉了整个夏天,谁也不敢凑近他和他开玩笑,只有金傻呵呵地觉得玩起来真开心。

格瑞也尝试过让金远离这些游戏,但金本身叛逆好玩不说,凯莉也总在一旁拱着火,紫堂幻每每看到格瑞隐忍地加入游戏当中,守护着金的傻白纯洁时,就觉得格瑞苦得就像个老父亲。

而也因格瑞的加入,并因格瑞总冷着一张脸,对每个会和金互动得不守男德的人都横眉冷对,让大部分的人都不敢玩得太过火,游戏逐渐失了趣味,凯莉也渐渐没了玩游戏的兴致。

真是不容易啊,格瑞,终于要得见天光了,格瑞。


“不行,我得向他传递清楚我的意思才行,”金拍了拍脸,但马上又垮起脸来,“但是,格瑞要是拒绝我了怎么办,格瑞既然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要是拒绝我了,他肯定会很难受的,而且他和我家离得很近,他还答应了我的姐姐监管我的学习,如果他拒绝了我,监管起来多尴尬啊,虽然我希望他不要再监管我了。”

“……金,你不必这么想,”紫堂幻努力隐晦得能让金明了,“我觉得,格瑞他是很看重你的,说不定,他不会拒绝呢?”

“我知道他很看重我,只是和我想要的看重可能不一样,”金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蹲坐起来,回想着和格瑞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格瑞他或许想都没想过这些东西,他一天到晚就会刷题,还有监督我刷题……对了,你们说格瑞很受欢迎,那他有没有被告白过?”

紫堂幻:“……应该是有的。”还很多呢。

“什么!?”金瞪大了双眼,他很震惊,自己和格瑞朝夕相处,竟一点也没发现这些带着粉红气泡的事。

金有些焦灼了:“那,那格瑞有女朋友了吗?或者男朋友?格瑞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吧,据我所知,”紫堂幻再次努力暗示,“要不金,你去问问?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

金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上课铃响了,他对紫堂幻道:“下午体育课我就去问问,紫堂,谢谢你!如果我告白成功了,就请你去吃海鲜大餐!”

“不用客气!”紫堂幻笑了起来,跟着金的步伐跑回上课的教室,心想金真是厉害,一确定心意就开始行动,真是十个格瑞都只能望其项背。

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将羽毛球拍分发了下去便甩手走人了,也不管学生们有没有在打球,只要学生们都没乱跑就好。金兴致勃勃地拿了个看起来就很新的羽毛球,刚想着找个打羽毛球的伴儿,忽然想起自己还要找格瑞打探信息。

他便开始环顾四周,寻找格瑞的身影。

一般体育老师开始放养式教学时,格瑞都会找个清凉的地方,活动活动筋骨,就算作已经完成了运动,然后便看着随身携带的知识小册,默背上面的知识点。

格瑞自己在家有做定时的健身训教,加上他本来就成绩优异,所以即使体育老师揪住他在外摸鱼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金想,自己果然还是对格瑞很了解的。

那为什么,格瑞受欢迎这个事,自己一点也不知情呢?

金思索着,悠悠地往疑似格瑞会待的某处遮凉地前进,突然听到了远处有一声抽噎,他探头望去,看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低着头掩面哭泣。

对面站着的就是格瑞。

格瑞也微低着头,或许不是在低头,只是在看着那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太矮,以至于他只能把自己的视平线降低。金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羽毛球,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生哭泣的动静减弱,扬起头来,正要再说什么的样子,格瑞却提前打断她道:“对不起。”

女生眼眶微红,低声道:“我知道了。”

女生往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了,步伐刚开始沉重而迟缓,后来又急促而狼狈,最后身影消失在建筑物的遮掩下,金松了一口气,还好对方没往自己这个方向离开。

这口气一松立马让格瑞察觉到了动静,格瑞眉毛一蹙,转过身看到金,又是一怔。

“你怎么到这儿了?”他问道。

金捏着羽毛球,有些讪讪:“我就是想来找格瑞你……你刚才,是在被告白吗?”

格瑞眼一沉,道:“不是。”

金一愣。

经过多年的磋磨,格瑞几乎已经能想象出金得知他被告白时的场景,大概是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格瑞你真受欢迎啊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有没有想谈个恋爱啊之类的,总之是差不离的,于是格瑞道:“只是问上次奥赛她排名的结果,我之前和她一个奥赛。”

总的来说,格瑞也没有撒谎,对方告白前确实是借这个开的头。

“真的吗,”金有些怀疑,他想着紫堂他们说格瑞很受欢迎的评价,又想着过往很多时候,有女生围绕在身旁,送什么礼物,或者把格瑞约出来说什么事的时候,格瑞向他解释的都能跟学习扯上关系,他当时倒也真信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这些其实都挺可疑的,金道,“我看到那个女生哭了。”

格瑞面不改色:“因为她排名不好,所以很难过。”

“是吗,”金皱了皱眉,有些忐忑,决定直接开问,“格瑞,你有想过谈恋爱之类的吗?”

格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在金看来是格外的冷淡,就连格瑞的声音也冷淡起来:“没有。”

金呆了下,然后又问道:“格瑞,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吗?”

格瑞再次看了他一眼,顺便看了看他的身后,确定凯莉等人不在旁边后,他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金有些磕磕绊绊的,他深吸一口气,“我就是……觉得自己还不太了解你。”

格瑞皱了下眉。

“而,而且……我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金眼睛明亮,尽管脸颊有些微红,但他还是不躲不闪地看着格瑞的眼睛,心想着,一定得传达过去,现在或许就是传达的时机,他道,“我喜欢的人,就是————”

“金,”格瑞打断道,“不要早恋。”

金的一鼓作气被生生打断,立马衰竭。

“什么?”

“不要早恋,”格瑞又重复了一遍,宛如一个老父亲,他道,“你现在的成绩还处于中下的水平,你最好还是先抓紧学习,不要被其他因素干扰,等你考上了好大学,找了好工作,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时候,再找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迟。”

格瑞手里的知识点小册已经被他紧攥得变形,但他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你的喜欢若是不能熬过这份漫长的等待,那也就不值一提,若是对方不能熬过这份漫长的等待,那他便配不上你。”

金的心都凉了,他说:“格瑞,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喜欢是忍不住的,”金虽然是今天才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但他仿佛已经暗恋了十几年般振振有词道,“和学习好不好,考了什么样的大学,找到什么样的工作都没有关系,你,你可能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如果在该喜欢的时候不能好好喜欢,只一心想着忍耐的话,那……那也会影响学习的!”

“不会影响学习的。”格瑞笃定地说。

“会的!”金红着脸,有些难过又生气,“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会影响学习?我今天都不想学习了!”

格瑞道:“不要把这当做不学习的借口。”

“你心里只有学习吗!”下课铃响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铃声后,金深呼吸了一下,对格瑞道,“我不会放弃的,格瑞,既然你觉得早恋会影响学习,那下次小测我就……就进步到班上的中上水平,再追求给你看!”

“……”

格瑞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会拦住你的。”

“你拦不住的!”金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刚好撞上过来收羽毛球的紫堂幻,紫堂幻茫然地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的火气,还夹杂着几分悲凉,他看了看格瑞手中几乎要被捏折的小册子,又看了看金微红的眼眶。

不会吧,怎么就吵起来了?


“所以你准备找我们来复习考点?”凯莉的棒棒糖差点磕到她的牙,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金,实在搞不懂金和格瑞两人的脑回路,“你找格瑞不行吗,顺便正式地告个白,这不就马上完事了?”

“不行的,格瑞他心里都只有学习,”金认真道,“我要向他展示我学习的成果,告诉他我学习也很厉害后,再向他告白。”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凯莉发自内心地不解,告个白的事,居然还得用成绩作为筹码,“你就不能直接扑倒对方然后下手吗?这可能比让你展示你的学习成果要容易多了。”

“……”金沉默了下,“我扑不倒格瑞的,我打不过他。”

紫堂幻听完了全部的过程,此刻很是心疼格瑞:“金,我觉得,你们应该是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格瑞已经明确表示,他反对早恋了。”

“他可能只是反对你早恋,其他人他不会在乎的。”

“那是当然,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不是这个意思……”紫堂幻心中对格瑞的怜悯又加深了几分。

安莉洁把桌上那张愚人塔罗牌又倒了回来,她道:“但是金,下次小测很快就到了,你只有两周的复习时间。”

金停下了做笔记的笔,但随即他又继续:“就算只有两周时间我也要努力拼一拼,以后就算我告白失败了,我也要维持好成绩给他看,让他知道早恋不会影响学习,喜欢无论是否有被抑制住,都是不会不值一提的。”

“……那金,你要不要再占卜一次?”凯莉突然道,安莉洁和金都看向她,她笑道,“看看能不能得知你的努力会不会成功。”

金有些懵地看着凯莉:“可是,安莉洁不是说过,占卜不能看未定的结果,只能分析可能性之类的吗?”

凯莉一手搭在了安莉洁的肩上,对着安莉洁眨了眨眼,安莉洁的眼睛也眨了眨,然后她拿出了自己其他的塔罗牌,和那张愚人混在一起。

凯莉道:“测测吧,说不定能测出,你这次考试顺利,告白也会顺利的结果呢。”

“欸,可以吗?”金看向安莉洁。

安莉洁点了点头,一旁的紫堂幻看着傻金又要被凯莉她们玩弄了,咳了一声,道:“格瑞现在估计已经开完班委的会了,现在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你们……”

“那现在就得抓紧啊!”

凯莉对安莉洁使了使眼色,安莉洁便已经把牌洗好,等着金来抽牌:“金,你再抽一次吧,这次记得平翻牌,不要倒着了。”

“哦……”金这次靠着直觉,抽了自我感觉最边缘的一张,他还没翻开,凯莉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道:“金,你别动。”

金被吓得一个激灵,然后被凯莉慎重的神情所传染,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好的,怎么了?”

“我猜这张牌的意思是,你成绩向来平平,基本功不扎实,要想在短时间内得到提升会很难,但是,”凯莉一个急转折,让金差点没喘过气,“只要你出校门,坐上最近的公交,无论哪辆,坐过五个站,到离站最近的寺庙拜一拜,求个状元符,你就可以心想事成,达成所愿。”

金睁大眼睛:“是吗,真的吗?”

“对吧,安莉洁,”凯莉又拍了拍安莉洁,对她一笑,“我说的没错吧。”

安莉洁沉吟一会儿:“……没错。”

紫堂幻:“……我觉得,这太玄学了……”

“好嘞!”金腾地站了起来,迅速收拾好了书包,他道,“一会儿格瑞回来,你们帮我跟他说声我先走了啊,谢谢啦!诸位明天见!”

紫堂幻连金的衣袖都没拉住:“哎!金你等等……”

金果然行动力很强,风风火火地跑出教室门,转眼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紫堂幻转过身,看着笑吟吟的凯莉和神态无辜的安莉洁,叹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样……”

安莉洁道:“我占卜过了,凯莉说的没有太大问题。”

“是吗,”紫堂幻心里满是怀疑,他道,“金要是求到状元符,成绩也不能提升怎么办?”他倒是对金会表白失败这点不怎么担心,只是想着格瑞这次真是拖了自己的后腿。

“那就说是他求状元符的心不诚所造成的呗,”凯莉笑眯眯的,把金安排得明明白白,“有我们在呢,金那成绩进步空间可大了,不过是求个全班中上的成绩,这不难。”

“金会成功的,”安莉洁也应声道,她将金抽出来却还没有翻面的牌拿出来,道,“他已经听到自己的心声了,在求到符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得偿所愿的条件。”

“什么得偿所愿?”教室门口,格瑞问道。

他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某个座位,皱起眉。

“金呢?”


一阵清风掠过,惊动了窗边啄食的麻雀。

紫堂幻看着凯莉,欲言又止。

凯莉挑了挑眉:“怎么了?”

紫堂幻不敢说怎么了,也说不出怎么了。

凯莉刚才对格瑞说金被喜欢的人甩了,现在去坐公交到寺庙求保佑恋情的符,若是站在金的角度来看待这个说法,竟也是能勉强说通的。

金可不就是被格瑞的一句“不准早恋”给拒绝了吗,求状元符的目的,也确实是为自己的恋情加油打气。

可怜格瑞书包都没收拾,脸色一白就跑出去了。

紫堂幻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与凯莉保持了点距离,这个女人真是魔鬼。

“没关系的,”安莉洁指了指桌上,刚才被金选中,现在才被她翻开的塔罗牌,“他们会顺利的。”

一张正位的愚人走在悬崖边上,望着天空笑得灿烂,仿佛即将踏入一场新的旅途,他已经准备好收获意外的喜悦。


金发现车站牌上无论哪辆车,过五个站都是同样的地点。

他心想,凯莉真是厉害。

他在等待公交车来的途中,望了望天空。

夏日傍晚的天空就像打散了的鸡蛋,又加了些番茄酱在里面,看着绮丽又绚烂,仿佛儿时姐姐不在家时,格瑞给他煮的并不成功的西红柿炖烂番茄,蛋花细碎得都融进了汤里,基本无法捞出来。

那是格瑞一生中难得的几次滑铁卢,之后又面临了煮坨长寿面,烤焦柿子饼,炒糊外婆菜等等挫折,终于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全是因为金锻炼出来的。

儿时他们的家人都不能常陪在他们身边,他们便彼此相依为命般共度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岁月,金也曾尝试过自己下厨做点好吃的,被格瑞目睹他进入厨房的种种惊心动魄的画面后,比如颤颤巍巍地拿着菜刀,又不受控制地坠落式切菜的样子,又比如热着菜油没把握好火候,险些烧了厨房的样子,格瑞便带着他,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君子远庖厨”。

格瑞本是不用下厨的,父母早为他安排好了煮饭阿姨,他自己也对周围的外卖情况有过一定调查了解,如若不是金老是闹腾着自己下厨,他也不会面临做菜失败的挫败感。

但很久之后格瑞才意识到,那或许是金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

尽管金一直没心没肺似的整天傻呵呵的笑着,但他偶尔还是会看到金望着远方出神,手里拿着姐姐送给他的箭头信物反复捏。

当然,金的神经粗得能容纳百川,他自己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寂寞的,只是单纯地为格瑞每天都能来找自己玩而开心着,他每回看着格瑞下厨的背影都很期待,从期待“今天格瑞又会做什么好玩的呢”,到期待“格瑞今天又会做什么好吃的呢”,期间(格瑞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矣。

金回想到这,公交车到了,他坐上了公交车,找到一靠窗的空位,坐下的一瞬间,他突然心一悸。

尽管金的神经粗得能容纳百川,但那粗犷的神经有时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精妙地触及到某些事物的本质。

金回想起儿时他起床时,看到家里又空又大,其实是有些恐慌的。但只要他爬过墙,翻到隔壁的院子里,从没拉窗帘的阳台窗往里望,总能看到小小的格瑞端坐着在那里。

他看着格瑞,看着他手里捧着本比他胳膊还厚的书,神情认真又严肃,那阵恐慌仿佛就能立即平息下来,下意识地,他就会咧起嘴,对格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而格瑞听到他的动静,便会叹口气,无奈地合上书本,然后打开阳台窗,冷淡地让金进来。

金不清楚,格瑞坐的位置那里,阳台窗外的阳光会直射进来,晃眼得很,并不是个看书的好环境。

尽管金不清楚,但此刻,金怔怔地抬起手,捂着心口,意识到了另一个真相。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他了啊。


公交车起步准备运行,突然又急刹住,车内的人都因惯性晃了一晃。

金抬起头,看到格瑞气喘吁吁地,站在公交车门口,盯着他,投了车币。

金愣了下:“格瑞?”

格瑞径直向他走来,金莫名地感到一阵惶慌:“格瑞,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来了?”

“金,”格瑞声音微哑,他低头看着他,神色不明,“你是要去求符吗?”

金一呆:“欸,你怎么知道?”

车开始摇摇晃晃地运行起来,格瑞觉得自己的天地也都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他盯着金的眼睛,盯得太过用力,竟开始微微发红,眼里情绪一时翻涌得厉害,一瞬像是要吃人,一瞬又像是自己被吃了,最后化为一摊看不清的浓墨,将情绪强制地掩在里面,暗得能吞光。

格瑞坐到了金的身边,他说:“我陪你。”

“啊?”金一愣,回过神来,“不,不用的,格瑞,你快下车吧,你不是很容易晕车的吗?”

“没事的,”格瑞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看着不知何处的远方,他心里满是苍凉,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重复道,“我没事。”

金还想再劝,格瑞侧过了头,仿佛难以忍受般,竟连看都不想再见金一眼。

金僵了一下,也转回了头,不再说话。


尽管如此,到了第三个站的时候,金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格瑞,”金道,“下车吧,格瑞。”

格瑞没有理他。

“我不去求符了,”金拉起格瑞的手,他看向格瑞铁青得发木的脸色,道,“我们回家吧,格瑞。”

格瑞顿了下,“我们”二字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此刻他暗无天光又大雨滂沱的心湖上。

“……好。”

格瑞应道,他没有甩开金的手,也没有紧抓着对方,只是虚虚握着,慢慢站了起来。

下了公交车后,格瑞立刻在回家路上看到的第一个垃圾桶旁吐得昏天暗地,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金陪在他身边,抽出不少纸巾递给格瑞,又蹲下身帮格瑞收拾他不慎吐到外边的呕吐物,等格瑞吐了有一会儿,得了个停歇的空档时,便向格瑞递了一瓶水。

格瑞擦了擦嘴,接过水,不敢对口,也不敢喝得太多,浅浅润了润辣疼的嗓子,递还给金:“……谢谢。”

“不客气,”金拍了拍格瑞的肩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格瑞,我都跟你说了,叫你早点下车,你晕车这么严重,怎么就不听呢。”

“……”格瑞保持沉默。

“你从凯莉他们那里都听说了吗,”金问道,“你是想,阻止我求符才来的吗?”

“……”格瑞仍旧没有说话。

金眼圈微红,有些委屈,他突然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格瑞?”

他仿佛突然打通了智商的任督二脉,逻辑缜密又清晰:“格瑞,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话,你要是直接拉我下车,我也会死扒着栏杆不放的,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逼我下车,对吗?”

“……没有。”格瑞微低着头,至少他没想过金会死扒着栏杆不放。

“你知道我不会看着你晕车不管的,对吧,”金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格瑞,你太过分了。”

空气一静。

“咳、咳咳……”

格瑞突然咳嗽起来,他情绪一激动,胃里又开始灼烧般翻涌,他强忍着再次吐个昏天暗地的欲望,努力平息下来,然后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盯向金:“你说什,什么?”

“我不会放弃的,”金抽了抽鼻子,下一站公交车悠悠驶过来,他狠狠瞪向格瑞,大声道,“我不会放弃喜欢你的!格瑞!”

金将包里的纸巾都扔到格瑞身上,又把那瓶水塞进格瑞的怀里,趁格瑞被他的大嗓子呵懵住,转身就跑,跑到了公交车上。

格瑞呆了片刻,回过神时,公交车已经开远。

他的手微微颤抖,水瓶便滑落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将其捡起,顿了一下,又把金扔给他的纸巾捡起来塞进怀里。

胃里仍旧翻江倒海着,如同他此刻惊涛骇浪的思绪般,捡起来的纸巾因此也捡一包掉一包,捡了许久,他突然站了起来,任凭那些纸巾掉落在地上,任凭那瓶水砸得他脚疼。

他突然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然后他往前方奔去。


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等他找到附近的寺庙,诚挚地向每个不知名的佛祖都拜了拜,才从即将关门希望他出去的沙弥口中得知,他想要的状元符这里并没有卖。

金的心情一下子灰暗起来。

他走出寺庙,垂头丧气的样子引起了门口摆摊算命的注意,其中一个穿着塑料道服的老道士主动搭讪道:“哎,这位小朋友,要不要过来算一卦啊,算一卦送一个平安符哦。”

金问:“有状元符吗?”

对方连忙答道:“有的有的,你想要的符这都有。”

“真的吗,”金凑近过来,看了看价格,又看了看上面摆放的符袋,问,“这些都是平安符吧。”

“那可不一样,不同的花纹可是有不同含义,”那位老道士笑呵呵地拿起一包缝着莲花和金鱼的符,道,“你看这条金鱼灵气十足,从这荷花底下的莲叶探出头来,正是得见天日心想事成的寓意,和状元符是一个效果。”

金觉得他仿佛把自己当傻子:“那上面不是写着一个安字吗,和状元符还是不一样吧?”

“这不重要,小朋友,来算个卦吧,”道士将金上下打量了一番,内心迅速选好腹稿,开始装逼道,“我见你印堂有光,是饱福之相,只是你睑下微黑,眉目略显浮气,是不是最近思绪有滞,内火虚烧啊?”

金茫然地听他拽文:“啊?我没上火啊?”

道士道:“我是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烦心事,并为此苦闷不已。”

金眼睛一亮:“啊!是的!你怎么知道,好厉害!”

道士捋着自己从桃宝上买的装逼专用胡须,呵呵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既然你我在此相遇,就证明我们今日有缘,所以让我为你算上一卦吧,你不是有烦心事吗,我可以为你指点迷津,之后还可以送你一个平……状元符。”

金打开自己的书包,准备拿钱算一卦:“我朋友跟我说只要在这寺庙拜一拜,再求得状元符我就可以得偿所愿了,既然你也能……欸,你是道士吧,我已经拜过佛了,这也可以吗?”

“佛和道又不会冲突,天下道理至臻至极后,都是能相通的,”道士看金的眼神越发亲切,仿佛在看一只即将煮熟的鸭子,“你心中有佛,所见便是佛,你心中有道,所见便是道,所见不过是形式,你的结果又不会因为形式而改变的。”

金停下掏钱包的手。

“你说的对,”金道,“既然我已经确定了目标,那不论占卜结果为好坏,都是无法影响我的。”

“如果是好的,那我朝着目标前进就可以了,如果是坏的,我也不会放弃,只是会有些难过而已。”金想起格瑞的冷脸,喃喃道,“我如果不自己努力一番,是不会死心的。”

道士眼见着金收起了钱包,仿佛看到了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急忙道:“哎等等,我刚说的那些话不是那个意思,算卦还是要算的,好歹给你指个努力的方向不是吗?”

“我知道方向。”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行,金想,他转头看向来时的公交车站的对面,刚好有辆公交即将停靠,他背起书包,道,“谢谢你了,道士大叔,我这就回家好好学习!”

道士气急败坏得拦住他:“不是,你这……你这确实也是个好方向,但你不是要状元符吗,我直接卖给你怎么样?你买一个再走吧!”

“不用了,这些都是平安符吧,我其实……”

“金!”  


宛如深湖的水草终于得见天日,立马贪婪地追逐着光,缠绕着迅猛着,急促地生长上来,终于在湖面上谨慎又紧张地露出一个小角。

清风拂过,金的眼睛眨了眨,那个角便颤了一颤。

毫无停歇地跑了两个站的格瑞气喘吁吁着,他的胃折腾得厉害,令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但他只是盯着金,无视着身体的不适,嘴巴一张,千言万语欲涌出口,临了到喉咙处却只蹦出一句:“……你求到符了?”

“……没有,”金本想问格瑞怎么跑过来了,身体没事吧之类的话,但一对上格瑞的眼睛,他莫名的有些怔神,“我,我不想求符了。”

“为什么?”格瑞微哑着嗓子。

“就是啊,为什么呀,”老道士立马拉住了金的手,掏出了自己的针线盒,“我们聊了这么久,也算投缘,你不是本来也想求符的吗,买个符吧,你要是嫌弃这些不是状元符,我马上就可以缝个状元俩字的给你。”

格瑞:“……状元符?”

“不了,我想靠自己努力,好好学习。”金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脸有些红,也不知是郁闷还是恼羞,“等我成绩好了,或许,或许就有追格瑞你的资格了。”

“……你,”格瑞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你不用资格的。”

老道士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他还是舍不得这难得的生意,继续拉着金的手:“哎年轻人,怎么这么执拗啊,买个符求心安的事儿,也不会妨碍你什么……”

老道士在格瑞的盯视下声音渐弱,然后松开了拉着金的手。

金道:“……格瑞,我知道你觉得早恋影响学习,不合时宜,我再怎么努力学习,可能你都觉得没有必要追你。但我是不会忍着的,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以后每天都会追求你的,不过我不会打扰你学习,我也会好好学习,努力配得上你的。”

金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这份喜欢,就算还没有经历过考上大学,找到工作,有独立的经济实力之类的过程,但它也是宝贵的,不是不值一提的,我……”

“我知道,”那颤颤露在湖面的一角欣喜地摇摆,阳光照在上面,蝴蝶轻轻地飞,格瑞重复道,“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包含了风和雨露,鸟语花香,一瞬间冲散了他腹内因晕车而混浊的酸气,他终究是跑得有些过急了,此刻有些头晕脑涨,视线也开始有些发黑。

但他仍强撑着站立着,摆出一张镇静无波的脸,对金认真道:“可以早恋的,金。”

金察觉到格瑞有些不对劲,皱眉靠近,伸出手想探探格瑞的额头。

他刚一伸手触及到格瑞的额头,格瑞便轰然倒下,险些把他也压倒,吓得金一个踉跄,连忙把格瑞扶好抱紧:“格瑞!格瑞,你……”

“我们回家吧,金,”格瑞在他耳旁,虚弱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愚人追求着盲目的月亮,忽略了近在咫尺的现实,以为自己即将面临一场未知的冒险,路上荆棘丛生,他一意孤行地跳下悬崖,然后坠入了早为他滔滔滚涌多年的爱河。


金呆住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格瑞靠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烫,胸膛处有心脏跳动声震耳欲聋地传过来,他才缓缓回过神,笑起来。

“太好了,”金道,“那太好了,格瑞。”

“我们回家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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